伐桂

第一批运疯子的船三天后才能回来。田蓬现在不用亲自下场运人了。现在他无事可做，于是坐在了船坞之上发呆。

天星河里的鱼发现了他，都迅速的游了过来。

他认识天星河里的许多鱼，这些鱼虾在他眼里就是他的宠物，他是它们的主人。没错，是他在喂养着它们。

这些鱼们也似乎明白这一点，从前他亲自运尸时，它们每天也拥围在主人的船边。再随他浩浩荡荡的前行，他立于鱼群之间，他简直就是一个主管生杀抚慰生灵的大人物，大英雄。

天星河的鱼虾们，一定是视他为水神。只有这时候，田蓬才禁不住有了些得意。他确实很得意，因为他至少掌握着那些“活尸”的生死。即使是现在，他如果厌烦了哪个絮絮叨叨的疯子后，就可以直接把他们踢入河中，喂养他的宝贝们。

疯子们不但没人反抗，他还会听到船上的疯子们互相叫着：

“啊，被鱼吃了一个。”

“啊，又吃一个。”

好像吃的并不是他的同伴。他于是更加鄙夷 ，已对他们没有了任何怜悯，因为他从这些疯子身上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，没有必要同情他们。

天星河的水万年冰冷，他的心也是冰冷的。

但他却发现了一条鱼，与众不同。

那条鱼经常在吃完疯子后，并不离开，只游在他的船头，仿佛和他的船同速一样，在水中一动不动的用眼睛盯住他看。

他发现，这条鱼果然长的也一不般，因为它竟然长着大片的金色鳞片，虽然身子隐在水底，但它一定是一条巨大的龙鱼。

而这条龙鱼隐在水中，它显然是水中鱼群真正的统帅。

当疯子跳下去，它游过来时，所有的鱼虾都在闪避。并不是鱼群有多害怕它，只是敬畏。

很快，他又发现它另一个秘密。

这条龙鱼似乎还能听懂他说的话。

这是无意中的发现，那天他闲的无聊，见龙鱼又在水中盯着他看，就问了龙鱼一句 ：

“鱼兄啊，我看你一天天总趴在我船头前，而不是四处游曳，你是有抑郁症吗，还是有求于我？”

那条龙鱼竟在水中摆了两次尾巴。

田蓬觉得有点意思，索性又问了它一句：

“鱼兄啊，你听得懂我说话啊？那你知道我的烦恼吗？”

那条龙鱼接着在水中摆了摆尾巴。

田蓬又对龙鱼说道，“我看你也就是只会摆摆尾巴，你若真听得懂我说话，那……”

田蓬在船坞的地板上重重擂了三拳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。

哪知那条龙鱼似乎恼了，径直的游走了，忽然一个摆尾游过来，又隐入了水底。

夜半三更，田蓬睡的正酣。

只听“嘣”的一声，水花四溅。一件重物似乎掉了下来。

吓得田蓬一惊醒来。他睡眼惺忪的睁开一看，又是一惊。

“妈的！你是谁？！”

在他眼前，直直的立住的，竟一个水淋淋的金甲猛男。

“田兄弟，不是你约我今晚三更过来一叙吗，你自己怎么忘记了？”

田蓬吓得当场呆住，盯着的金甲男问：

“你是那条鱼？你…真会说话啊。”

田蓬一时间还如在梦里。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，却感觉到了痛。

“那我怎么称呼你呢？”

金甲猛男说道：“田兄弟，我只是卧龙先生的家奴何中甲。”

“卧龙先生？河中甲？弄一些这般文雅的名字，这么说你他妈的也是鱼变的？

田蓬盯住金甲猛男仔细打量，发现竟似在哪里见过，忽然倒吸一口冷气，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挪。

金甲猛男一脸难堪的点头说道：“田兄弟，你不必过于惊异，我实在处于无奈，实不相瞒，现在是临时借个跳河淹死的疯子的皮囊，这样子确实马虎了一点，我本人真身其实要俊逸很多。”

田蓬这才缓过神来，嘿嘿干笑一声说道：“难怪你这一身湿漉漉的。”

金甲猛男解释到：“现在只是为便于开口说话，省些力气。也省得让你觉得在和一条鱼说话奇怪。”

“可你不在水底待着，你到找我来干嘛？想吃人明天再……再说。”

田蓬一边说着一边盯住眼前的这个湿漉漉的金甲猛男，忽然一个高蹿了起来，退到屋角，一脸狞笑的指着说道：

“唯，你不是想吃老子吧！？

老子可不好吃！敢惹我我就见神杀神，见鬼杀鬼。”

田蓬瞬间眼中充满了煞气，他已顺手抄起了他的三齿耙挡在了胸前。

金甲猛男并不慌张，他微微一笑，却对着田蓬赞道：“好！我家先生说，田兄弟将来会成为的星河大帅，果然威武。”

……

一张粗劣的木桌。

上面放了一只污浊的水壶，两只破碗。

田蓬拿起壶来，在星河里舀了满满一壶水，又倒满一碗，先“咕咚，咕咚”喝干，又倒满桌子上的两只破碗里，他推过一碗到何中甲面前说道：

“条件有限，何官儿随意。”

这是田蓬平生第一次接待客人，此时确实让他有些感觉到了自己的寒酸。

何中甲坐在了田蓬的对面，看到田蓬还是一脸戒备。他并不介意，而是拿起了那只碗，却并未喝，直接浇在了自己的头上。

水顺着他的脸上流下来。

田蓬看了个一脸错愕。

“保湿。”

现在，是换了何中甲一脸尴尬。

他一边轻轻的揉开脸上的水滴，一边抱怨的说道：“失礼啊失礼。今晚我这身行头，皱巴巴实在难受，我需要随时保持湿润。保湿对我的皮肤很重要。让田兄见效了。”

田蓬才恍然大悟，咧开大嘴开心的笑了，他问何中甲道：“那你今晚有何事找我？”

何中甲说道：“今晚到访，确实有些唐突，不过，我家先生说，这是你和他约好的啊，今晚三更，在此会面，不过，因我家先生现在还不便与田老弟会面，但感念田老弟一直对我水族兄弟的照顾，无以回报。让我前来代为转达，我家先生一想到田兄弟你.....…”

何中甲欲言又止。

“我怎么样？”

“如果田兄弟再错过这次难得的翻身机会，可能你在不久将来，命在旦夕。”

“哈哈，故弄玄虚，你个老甲鱼，不用吓唬我，你怎么还要扯了我，要死你自己去死，难道我还要一起死吗？”

田蓬一脸的不屑。

何中甲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田兄弟，我绝没有危言耸听，到时候，岂止是我们，这白玉城月桂宫，照此情形下去，也许用不了60年，也将毁于一旦。若无转机，难以预料，那时候是什么光景真还难说。”

田蓬听到何中甲这句话，更是一脸鄙视的笑道：“老鱼，你这般着急，我当是明天就要去死呢，你到和我说是60年后，莫不是你近日疯子吃多了，这话说的怎么和那些疯子类似呢？”

何中甲说道：“60年对你我来说并不长，近在咫尺，若不再未雨绸缪，悔之晚矣。这件事过于复杂，你一时理解不了也是正常，可你有没有想过，你当白玉城那些人真的疯了吗？”

田蓬说道：“难道你也信他们说的那些疯话？”

何中甲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他们若是看到的就是将来的情景呢？”

田蓬道：“什么现在将来的，你把我绕糊涂了都。”

“不糊涂，你不过是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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