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降临时

周一很快就到了。

杨汇按时到了画展门口，他穿得休闲，黑色夹克和卡其色长裤。

卢喻远远地挥手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。

不同于前几日，卢喻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，更衬得她青春洋溢。

实际也是青春洋溢的。杨汇压下心里多余的想法，朝她走过去。

“好早呀！”

“嗯，还没开始。”

卢喻嘿嘿笑了两声，解释道：“早上赖床，妆化得晚了点。”

杨汇闻言才仔细看她的脸，不过说实话他看不太出来哪里化了妆。只是点点头，说句没事。

卢喻第一次见他顺毛的样子。早晨的阳光稀稀落落地照在他后脑勺，头发看起来认真梳过，但还是有几根发丝倔强地翘起。比起第一次见生人勿近的样子，有些可爱。

整个画展很新奇，两个人在里面慢慢地逛着，偶尔卢喻还会问他可不可以给她拍张照片。照片里，卢喻正探身看面前的浓彩。

杨汇把拍的照片发给她，图片还在加载，他又点开发过去的照片。

除了那张背影照，还有两张正面照。她比着耶，嘴巴扬起好看的弧度，眼睛好像也会笑，很漂亮。

好像一只小猫。

卢喻的两条消息拉回了他的思绪。“我也有拍你的照片喔。”

也是一张背影照。他左手插着兜，右手拿着工作人员发的册子，正专注地看面前的一大幅油画。

整个身形看起来高大清瘦，乍一看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。

卢喻猜不准他的年龄，她猜应该是同龄人。只不过是有些深沉的同龄人。

“谢谢，我保存了。”杨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，但并不反感。

有时候，留存一些曾经活着的证据，也不错。他乐意留下这一天的痕迹。

后面的几次约会，变得自然而然。卢喻分享了她经常待的书店，分享了她最爱喝的咖啡，分享了她的书和画，送给了他一包杜鹃的种子。杨汇很享受两个人安静待在书店看书的日子，偶尔也会一个人去当初遇见的街口走走。后来卢喻和他一起走了那条路，一直走到他当时经常停下思考的地方。

杨汇还准备了一幅画，他研究了一段时间，终于完成了，决定在分别的时候送给她。

杜鹃的种子可以保存一年，他仔细收好，打算在来年春天再种下。

卢喻要离开了。杨汇知道会有这么一天，但没想到这么快。

“还会待多久？”杨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酸涩的滋味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心脏。

卢喻像是听出来他的不对劲，笑了一下：“怎么了，我只是回家呀。”

杨汇突然理解了以前表哥对他的形容，他就是个感性至上的人。

“嗯。”

卢喻在电话那端牵起嘴角，像安慰小动物一样轻声细语：“我们微信联系。不介意的话，来上海找我玩。”

“好。”

澳门的夜市美食街也非常热闹，卢喻兴奋地点了好几样小吃，摊主讲了一句粤语，语速太快卢喻没听懂，她马上转身眼神求助身旁的广东人杨汇。

“不用太辣，一份就好。”杨汇心领神会，接了话。

“好嘞！”

把小吃递给卢喻的时候，摊主又说了一句什么，卢喻只顾得发出一句嗯。

杨汇耳根却迅速地红了。

摊主眼尖，调侃他：“年轻人就是容易害羞。”

卢喻自然也没有听懂，她不常来广东，澳门也是第一次来。

她好奇地问：“你们在聊什么？”

“她，她问我们是不是来旅游的。”杨汇言辞闪烁，脖子也有些红了。

卢喻傻笑，“应该是因为我听不懂粤语。”

饭饱后，两人安静地压马路。卢喻的小动作很多，她踢踢脚，晃晃手，最后索性脱了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拎着。

杨汇插着兜跟在她身后。忽然，她停住，手里捏着一枚不知道哪里来的硬币。几秒后，硬币弹起，一段弧线结束后，掉在杨汇的皮鞋前。

卢喻回头的时候，杨汇刚捡起硬币看她，像第一次遇见那样对视。

身后暖黄的路灯灯光包裹住她整个人。

卢喻不笑的时候，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温柔感，唇线不用上扬也让人觉得她是友善的。许是酒精饮料的原因，她的眼下还带了些粉色。

这样一看，无妆胜有妆，杨汇不自觉地有些发呆。

卢喻觉得杨汇越来越好看了。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加持，他一身黑色大衣，融进去，又在路边灯光中显现出来，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，但刘海永远乖顺地留着，第一次见面的侧分已经很久不见。

她最近还发现他的右脸耳边有几颗小痣。

好像家里养的那只美短银渐层啊。

“后天我就走咯。”卢喻赤脚走过来，歪着头看他，“你会一直在这里吗？”

杨汇从来不提他的事情，不知道他是在澳门工作还是来旅游，卢喻没有特意去问。其实她是想问，以后要找他，还是来这里吗。

杨汇也不知道，来澳门也是没有准备的决定。以后会去哪里，他还没想好。但还是想给她一个答案：“应该还在这里。”

他眼睫低下来，补充道：“不是说微信联系吗。”

卢喻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，晃了晃脑袋，怎么回事，搞得好像要分手一样。

她大方地张开双臂，实实地抱了杨汇一个满怀。

“不在这里也可以，以后我想你了，或者你想我了，就直接来找呀。”

卢喻的想你，其实意味很单纯，但杨汇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。

他僵在卢喻的拥抱里不敢动，要回抱吗，还是怎么办。

心情如九转回肠，有些惊喜又有些无措。

右手的硬币还捏紧在手里，杨汇犹豫了很久。

鼻间有淡淡的桂香，是她的发香吗。

最后还是没有回抱她。

躺在床上的杨汇有些郁闷，手里的硬币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。
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不想跟她当朋友吗。不当朋友，那当什么。

杨汇盯着天花板发呆。

卢喻也盯着天花板发呆。

为什么他很尴尬的样子。想起杨汇被她抱后僵硬的表情，卢喻开始反思自己，是不喜欢被这样抱吗。卢喻之前对朋友都是这样，她没别的意思，但面对杨汇时，却莫名地多想起来。

明天跟他道个歉好了。

杨汇居然主动约她去游乐园。早上看到消息时卢喻还有些惊讶，回了个好呀后跳下床。

杨汇看着自己刚刚发出去的话，独自冷静了一会。这是他思考一晚的结果。

不想只当朋友。

杨汇自从五岁后就没再来过游乐园。正值周末，里面人山人海。

卢喻刚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小朋友的冰淇淋擦到袖子，正在洗手间清理。杨汇乖乖地在外面等着，顺便研究起手中的游园地图。

旁边不时有情侣路过，女生在因为男朋友的拍照技术发脾气，男生在保证自己下次一定做好。

“每次都是拿起就拍拿起就拍，我说几遍了构图构图，我人去哪了！”

“对不起宝宝，我下次...”

杨汇莫名想起当初在画展给卢喻拍的照片，他好像也是拿起手机就拍了，但是好像...拍得还不错？他想起她的笑脸，微微翘起嘴角。

卢喻和杨汇玩了一圈的游乐设施，只剩下一个摩天轮。

“之前跟朋友在上海坐过一个，视野很好，但这个看起来更高耶。”卢喻并起手掌侧着挡在眼上，眯起眼睛看远处转动的摩天轮。

“怎么样，去不去？”

“我，我都可以。”杨汇的表情有点不自然，转移了视线。

其实杨汇还是有点紧张的。摩天轮是个密闭空间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昨晚想了很久，一会看看杜鹃，一会盯着为她准备的画很久，他终于有些明白。

他发现，他对卢喻不止是朋友的感情了。

不当朋友的话，那当什么。恋人吗？这个念头一出，他的脸就控制不住地红起来，他对这种感情的转变感到期待又害怕。

杨汇以前谈过一段很短的感情，只有半个月，最后无疾而终了。对于这些，他不是很自信。谈恋爱这种事，超出了他的预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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